浑石雕成的影壁此刻却如沙筑土堆,一撞便碎,露出其后早已洞开的大门。
可门外却非熟悉的街景,唯见著重重楼闕盘山而起,巍峨入云。
刘牧之此生从未见过这般宫厥,哪怕梦里,可此时,他却喃喃著一口道出了其名字:
窟窿城。
耳畔的钟声还在响起,一声漫长过一声,仿佛永无尽时。
身后的哀嚎与质问再度追了上来,纠缠不去。
“刘牧之。”
他神情一怔,木木低头。
被一直护在怀中的孩子笑著问他。
“你可知罪。”
他惊慌抓起铁锥,在孩子眼耳边游移颤抖一阵,终究哭叫一声,丟开了铁锥。
无力跪倒下去,重重磕头。
“知罪。”
“知罪!”
“刘牧之知罪!”
碎石划开额头,鲜血和泪淋漓。
“只求法王慈悲饶我孙儿一命。”
…………
当钟声响尽。
人们看到的是磕烂了脑袋、跪死在大门里的刘牧之。
消息传得很快。
门前聚起愈来愈多的人。但没有喧囂,只是抑声低语,或乾脆噤声,更没人敢踏入大门一步,本该喧闹的白日,沉寂仿佛深夜。
依著惯例。
凡有横死家中,总会有僧道前来超度亡人,会有差役入场收敛尸身。
可今日却一概皆无。
这可是郡公,是左僕射,是节度使。
纵然已兵败失势,却仍是钱唐官面上有数的高官显贵。
竟由著他曝尸於人群的围观么?
“高官如何?”
“显贵如何?”
“声名再盛,胜得过法王之威?权势再大,强得过鬼神之力?”
几个无赖汉守在刘府边上,领头一个大声嚷嚷著,在一片低语中分外刺耳。
“凡夫俗子,住了大宅,穿了紫衣,使唤得几个奴僕,自以为成了人上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触犯鬼神威严,落得这般下场,岂不活该?岂不可笑?”
人群里不少各方派来的耳目,其中不乏“达官显贵”,听著这以下犯上的粗鄙话语,一阵哄闹,但终究无人敢冒头反驳。
人群不起眼的边沿。
闻讯而来的李长安作脚夫打扮,拿汗巾缠住小半张面孔。
“他既自暴身份,我以为已做足了准备?”
同样得信赶到的无尘,同样改换了面目,此时腰佩长剑,头戴斗笠,仿佛江湖豪客。他神情凝重,小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