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嘛,”谢景慢吞吞地将缚灵锁收好,抬起头道,“别找了。”
周昭蹙了蹙眉心,道:“长淮,你在说什么?”
“阿昭,你还不明白吗?这个人,有问题。”
谢景将昨夜萧十六讲的故事复述了一遍,道:“那首小调,什么血月乍现,什么阴阳裂,我那时候还不明白。如今细想,昨夜不正是血月吗?那条茫茫大海里凭空出现的小路,还有莫名其妙出现的。。。。。“
谢景的声音低下去,有些别扭道:“出现的那个东西,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阿昭,你那位朋友如此厉害的人物,昨夜船行到半路,我们都醒了,就只有他一个人还在睡觉,我不信他一点儿声音也没听见。还有我们三个,你们没觉得在船上那一觉睡得过于沉了吗?后来风浪大作,他人却突然不见了,世间有这么巧的事情吗?如果昨夜出现的那东西,真是无妄海下压着的大鬼,萧十六一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长淮,你冷静些。”
谢景将压在心里的话一口气说完,顿时觉得舒服了些。听见周昭这么说,忍不住道:“阿昭,你为何偏要相信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周昭道:“因为他从没有伤害过我们任何一个人,因为他救了我们的命,因为他帮我们抓到了疟鬼。”
谢景哑口无言,他不得不承认周昭说的是对的。但要他相信萧十六是清白的,这绝对不可能。
谢景扶额道:“阿昭,并非我针对他,你也看到了,他不是现在消失的,他是在船上就消失的。‘血月乍现阴阳裂,未许人间活人现’,说难听些,他知道昨夜会发生什么,却故意引我们去那片海域。虽然我不清楚他有什么目的,但有件事儿很明显,从他在食人坡突然出现,他就在利用我们。”
——只不过我们命大,没死成。
这后半句话谢景没说,虽然他是真的差点儿葬身大海,但他不想因为这个影响周昭的判断。
周昭安静听他说完,轻轻摇了摇头:“一起来的,理应一起走。长淮,退一步讲,如果他今日死在这儿,你我会后悔一辈子。”
谢景默不作声。
宁啻听了七七八八,他其实也觉得事有蹊跷,不过他对这位“远道而来的朋友”本就没什么敌意,忙道:“好了表弟,再找找就再找找呗,万一十六兄弟就在这附近,我和公主殿下一起去找,你休息会儿。”
周昭略一扶额,苦笑道:“宁兄……可千万别再这么称呼我了。”
谢景无所谓道:“算了,你们要找,就再去找吧。不过我敢打赌,他一定早就走了。”
话音刚落,一道利箭破空而来,紧随其后的是一个高亢嘹亮的嗓音——
“什么人!胆敢闯我境内!”
那羽箭满弦而发,“蹭”地一声贴着宁啻脸颊飞过。
紧跟着第二箭又挟风呼啸而来——
若说第一箭是刻意射偏示警,这一箭对准的恰是宁啻的脑袋。周昭警铃大作,翻身拔剑,将宁啻往身后一推,剑刃抵住羽箭,借势转了个圈儿,“铛”!那箭竟直直地射进岩石去了。
谢景怒道:“何人射箭!”
他这一动又牵引伤口,登时变了脸色。远看前方不过一人一骑,不知是见连发两箭不中,还是被谢景那一声吓破了胆,仓皇之下,勒紧缰绳要逃。
周昭哪肯让他跑掉,那人见周昭飞身而至,慌了手脚,马儿扬起前蹄一声嘶鸣,“哎哟”!他滚了几滚,摔在周昭面前。
周昭一看,却是个细皮白肉的小少年。
他身着盔甲,除了眼睛周围还算干净,脸上身上处处是血污,看起好生狼狈。
少年扶着腿,哎呦唤个不停,脸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
“你……要紧吗?”周昭凑近几步,见他疼得厉害,回头唤道:“怎么办,他摔断了腿。”
“摔得好!遭报应了吧!”
说话的自然是谢景,他大喇喇地靠在岩石上养伤,眼神戒备得像一头狼。
少年听到他们讲话,见他们两男一女人多势众,只横脖怒目,道:“落在你们手里算是完啦!哼!要杀就杀!”
宁啻哭笑不得,他在行人岭已经被吓得多了,刚才那一箭的惊惧便算不得什么,他走过来,好言问道:“这位小兄弟,难道不是你要杀我们吗?”
少年站不起来,只抱着那条断腿,恨恨道:“孟舒狗贼!见一个杀一个!”
孟舒?
三人面面相觑,周昭端详片刻,忽然叫道:“等等,你们看,这是周朝士兵装束。”
虽然没进过军营,兵总归认得出,谢景诧异道:“你是周朝人?”
少年偏过脸不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