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远处传来钟声??三响,悠远而庄重。是昆仑观星台的晨钟。
念安猛然睁眼:“不好。”
“怎么了?”阿牛哥停住笛声。
“桥要断了。”她说,语气凝重,“每年春分之后第七日,天地气机交汇最弱,若无人维持共振,心桥便会暂时崩塌。上次林晚撑住了,靠的是全村人的记忆之力。这次……”
她望向阿牛哥:“你来的正是时候。”
“你要我做什么?”他问。
“吹下去。”念安站起身,走向院中那口干涸的老井,“一直吹,不要停。我会借你的笛声,把所有留存的记忆送出去,唤醒那些还在沉睡的倾听者。只要有人回应,桥就不会彻底消失。”
阿牛哥重重点头,再次举起笛子。
与此同时,新长安各地悄然发生变化。
林昭正走在通往昆仑学院的路上,忽觉耳畔响起熟悉的旋律。她停下脚步,发现路边每一株言竹都在轻轻摇晃,叶片上浮现出一行字:“快回去,听语井要闭合了。”
她转身就跑。
在火星北境,那位宇航员妻子正在整理丈夫遗物,突然听见录音机自动播放??依旧是那段最后一次通话,但背景中的胎动哼唱变得清晰起来,竟与笛声完美契合。她泪流满面,立刻拨通全球广播站:“请接入‘回响网络’,我要加入共振!”
地球同步轨道上的“归途号”飞船主控系统再次激活,底层代码如江河奔涌,将亿万段私人录音、家书、梦境低语编织成一道庞大的情感波谱,朝着昆仑方向汇聚。
而在木卫六的养老社区,那位独居老人床头的言竹突然发出柔光,竹叶展开,显出小满当年画的一幅涂鸦:一家人围坐在茶馆里吃饼,天上挂着两轮月亮。
老人颤抖着手摸向竹叶,喃喃道:“丫头……奶奶也想你了。”
刹那间,他的意识仿佛被牵引,进入一片星海。无数光点闪烁,每一颗都是一段未断绝的思念。他看见阿牛哥在吹笛,看见念安站在井边,看见林昭狂奔在长街上,看见火星的妻子跪坐在录音机前流泪……
他也张开嘴,用尽最后力气,轻声道:“我在。”
这声音虽小,却如涟漪扩散,汇入洪流。
昆仑山顶,听语井剧烈震动。原本平静的水面骤然升起三丈高,化作一面巨大的水幕,映照出宇宙深处那艘紫色星云中的飞船。舱内青肤孩童齐齐抬头,手中言竹同时发光,跟着笛声吟唱起来。
他们的语言人类无法理解,但旋律中传递的情感却无比清晰??那是跨越文明的共情,是生命对生命的呼唤。
念安双手按在井沿,口中默念古老咒文。她的身体逐渐透明,仿佛正与天地融为一体。这是守门人的代价:每一次维系桥梁,都要献出一部分存在。
阿牛哥的笛声越来越急,额头渗出血丝,但他不肯停下。他知道,这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所有还在等待回应的人。
林昭终于赶到小院,喘息未定便扑到井边。“外婆!让我来!”
念安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欣慰。“你准备好了吗?”
“我听见了。”林昭坚定地说,“从出生起就在听。妈妈以为是我做梦,可我知道,那是小满在教我认字,在讲故事,在告诉我该怎么活。”
念安点点头,退后一步,将位置让给她。
林昭深吸一口气,双手覆上井沿。瞬间,万千记忆涌入脑海??小满的笑声,林晚的泪水,阿牛哥的葱油饼香,茶馆里的竹铃声,春分夜升腾的泉水,星海彼端的低语……一切如潮水般奔涌而来。
她张开嘴,不是说话,而是唱。
一首从未有人听过的歌,却让所有人都觉得熟悉。那是属于“听语者”的真言,是心与心之间最原始的密码。
随着歌声响起,井水不再喷涌,而是缓缓旋转,形成一个稳定的漩涡。水幕上的影像渐渐稳定,飞船中的孩童停止吟唱,齐齐鞠躬。
阿牛哥的笛声渐弱,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尾音,消散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