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越望着朝中人,那些恭敬的面孔在此刻全都可怖起来。
不,苻越压着紧绷的心弦,如果是这样,那当年在妖司羿长相根本不可能上位,如今的灵修院他们虽有以财政支出过重反对的,但大多还是赞成的声音。
不管如何,朝臣除了武官之外普通人居多,苻越想,饲妖养鬼终会反噬,他们又不是有通天之能的修士,总会担心自己安危,即便有所参与或许不过是暂时的愚昧,并非无可救药。
苻越坐在王位上,突然耳边传来一道声音,是南朝的:“陛下,安心,有我在。”
你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安心。他默默叹了一口气,但这句话还是让他放松下来。
算了,只要阿朝无恙,我坐这里当一辈子摆设也没什么不好的,至于天下百姓,苻越想起早死的母亲,儿时的破布冷饭,稍长大后的诡计阴谋。。。。。。谁人不是生于水火,我亦无能为力。
他唯一在乎的就是阿朝了。
可他给的了南朝偏爱,疼爱,唯独给不了情爱。
不是没有,他虽不知爱为何起,却知何处生。
数年前南朝擅自请战西北,苻越有种珍爱之物将被夺走的愤怒;长亭接他时,苻越心跳忽然,没有人会对这样的脸无动于衷;而如今朝夕相对,几乎每时每刻,他心里都泛着接近南朝的躁动,他想抱他,看他哭,让他只属于自己。
可南朝可以是皇帝身边的近臣,是阿越哥哥的弟弟,唯独不能是苻越的爱人。
苻越给不起,他是皇帝,他是兄长,最重要的是他不配。
南朝是谁?
他是为国殉身的安国公独子,年少出征,三年平定西北战乱,与天古国结下百年之盟。
他意气风发、眉目如画,每逢出行满楼红袖遥招手,京中盛传,若能将身嫁与,一生休也甘愿。
他是不到二十就迈进问心境的修士,如今已经是问心境大成,天资卓绝,与当年开国帝君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的人如果入天行宗,得到的地位怕是要比明道境长老吴陈还高。
而苻越呢?
他头上有昏庸无能的父亲兄长,举国上下皆在盯着他,行差步错皆是深渊。
他是一个凡人,他修不了道,快三十岁了。
他是皇帝,堂堂一国之君甚至反抗不了国师,他什么都给不了南朝。
对别人而言,喜欢南朝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无望。
对苻越来说,危楼高百尺,明月抬手间。
可苻越成不了与月同光共辉的太阳,那也不该作乌云挡住他撒向人间的清辉。
能时时看着,天天见到已经足够了。
待到百年之后,他化作一颗星辰,夜色朦胧之际,与月亮在夜空并立,不也很好吗?
在南朝还不知道苻越爱不爱他时,苻越已经清晰地明白自己不能给出陪他一生的爱。所以他在皇位上只求无功无过,等到南朝念头通达,放下周行国的一切离开求道的时候,这道宣判落下,他的一生也差不多该走到尽头。
苻越不说,南朝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无所不能的阿越哥哥竟有这么多的顾虑。
于是从南朝回京一直到他死,整整七年,一个不够懂,一个只是挣扎,最后只留下一句悔之晚矣。
“我们筹谋许久,欲诛国师于天心殿,没想到鬼魔之祸平息不到三年卷土重来,灵修院遭渗透,羿长相被种下心魔种失控伤人,你和他激战却让吴陈坐收渔翁之利。”苻越的手被握紧。
那是苻越一生中最痛苦也最悔恨的时候,从那以后每次想到南朝,必定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