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送别李商隐赴东川的晚宴上,韩瞻十岁的儿子韩偓即席赋诗“连宵侍坐徘徊久”,才惊四座。韩偓出生于武宗会昌二年,小字冬郎。李商隐夸奖韩冬郎好比是《世说新语》里的袁虎。桓温北征的时候,袁虎随从,正赶上需要起草公文,桓温唤袁虎倚在马前当场作文。袁虎手不辍笔,顷刻之间写了七页,文采横溢,章法严谨。
后来韩瞻出任普州刺史,韩偓随行。李商隐记起《诗经》:“凤皇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山海经》记载,丹穴之山,丹水出焉,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凰。传说凤凰非梧桐不宿,相传丹山多梧桐,是产凤凰的地方。《晋书》:“陆云幼时,吴尚书广陵闵鸿见而奇之,曰:‘此儿若非龙驹,当是凤雏。’”写下《韩冬郎即席为诗相送,一座尽惊。他日余方追吟“连宵侍坐徘徊久”之句,有老成之风,因成二绝寄酬,兼呈畏之员外(其一)》:
十岁裁诗走马成,冷灰残烛动离情。
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
或可译为:
冬郎十岁即席作诗倚马可成,
饯别宴席已近尾声触动离情。
丹山路上桐花盛开覆盖遍野,
雏凤鸣声胜过老凤清亮动听。
此外,还有一首是:“剑栈风樯各苦辛,别时冰雪到时春。为凭何逊休联句,瘦尽东阳姓沈人。”(自注:“沈东阳约尝谓何逊曰:‘吾每读卿诗,一日三复,终未能到。’余虽无东阳之才,而有东阳之瘦矣。”)
李商隐称赞韩冬郎的诗,特标举“清”与“老成”,即杜甫所谓“清新庾开府”,“庾信文章老更成”。
当王晏悦去世,李商隐安葬后自洛阳返回长安,准备去东川的时候,韩瞻和王茂元长子王瓘往访,邀他前往王家小饮。韩瞻时任尚书省员外郎。李商隐因妻子亡故未久,没有应邀,过后写了《王十二兄与畏之员外相访见招小饮,时予以悼亡日近不去因寄》:
谢傅门庭旧末行,今朝歌管属檀郎。
更无人处帘垂地,欲拂尘时簟竟床。
嵇氏幼男犹可悯,左家娇女岂能忘?
秋霖腹疾俱难遣,万里西风夜正长。
或可译为:
王家门庭里忝居诸子婿行列之末,
今天家庭宴会恐怕只能属于畏之。
家里静寂无人长帘终日低垂着地,
我面对清尘厚积的空床不忍拂拭。
左思的女儿挂肚牵肠娇弱又白皙。
连绵秋雨和内心隐痛都难以遣散,
秋风萧瑟长夜茫茫此后关山万里。
自东川回长安探望兖师,暮春启程返梓临行前,李商隐作了《留赠畏之》(原注:三首):“清时无事奏明光,不遣当关报早霜。中禁词臣寻引领,左川归客自回肠。郎君下笔惊鹦鹉,侍女吹笙弄凤凰。空寄大罗天上事,众仙同日咏霓裳。”“待得郎来月已低,寒暄不道醉如泥。五更又欲向何处,骑马出门乌夜啼。”“户外重阴黯不开,含羞迎夜复临台。潇湘浪上有烟景,安得好风吹汝来。”
可以说,李商隐写给韩瞻的诗很多,除了令狐绹就是韩瞻。除了前面几首,还有《韩同年新居饯韩西迎家室戏赠》《赴职梓潼留别畏之员外同年》《迎寄韩鲁州瞻同年》《韩冬郎即席为诗相送一座尽惊他日余方追吟连宵侍座徘徊久之句有老成之风因成二绝寄酬兼呈畏之员外》。此外,《西南行却寄相送者》《及第东归次灞上却寄同年》等诗也可能是寄赠给韩瞻的。
李商隐写给韩瞻的诗,都明白易读,用典也不多,可以说和巴山夜雨风格一致。反之,李商隐写给王晏悦和令狐绹的诗,多是无题,难懂!
从史实上看,杨本胜和李商隐夜深谈话不久,李商隐因思乡念子情切,大中七年(853年)十一月下旬向柳仲郢告假,启程回京。在此前不久,韩瞻由普州还朝任虞部郎中,给李商隐来信说已经把兖师接到自己家中,让他放心,又问他什么时候回京,此时正是秋雨连绵。所以,《夜雨寄北》这首诗作于大中七年(853年),李商隐回京前夕的可能性最大!
然而我们也要看到,这首诗包含了对妻子的怀念,这种感情,虽然最大可能是由好友来信而写,但是其中包含的感情,却是李商隐一生的情绪表达,这其中又包含了对妻子的一往情深。杨本胜来东川,实际上是替李商隐承担了一部分工作,所以李商隐在极短的时间里,把自己的文集编辑好,给杨本胜。这样,他才能于年底顺利告假回长安处理家事。回到长安已经是次年春天。
实际上,李商隐有些诗不知是写给活人死人的。
妻子去世时,李商隐作了《春雨》:
怅卧新春白袷衣,白门寥落意多违。
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
远路应悲春晼晚,残宵犹得梦依稀。
玉珰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
或可译为:
穿着素服惆怅躺卧新春之夕,